495-就知道要出事儿! 为『依卡』5/15
自从吕布没了之后，人人都有不下吕布之勇。
但实际上，从头猛到尾的，还是那么几个。
自从明月天涯飞升之后，总有人提起当年那位后天大圆满，都说自己是惜败。
可事实是有资格说自己惜败的，也就一个石羡鱼。
两百斤的重兵器——哪怕在冷兵器时代，人均猛男的战场里，是什么概念？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如墙而进！人马俱碎！
实战的德国双手剑，也就是中世纪最著名的、最笨重的大剑，也就4.4公斤。
这东西之所以是双手剑，就是因为太过巨大笨重，单手没办法挥舞自如。
有人说那是剑，我还有李元霸呢，八百斤擂鼓瓮金锤。
事实上锤子还不如双手大剑重呢……
同样作为重兵器序列，锤子其实相对还蛮轻巧的。
比如说页锤或者晨星锤，专司破甲。
页锤的锤头钝端，由不开锋的多棱锤叶组成，一般有六到八片棱角锤叶。
但是因为没有真正的刀刃，所以算钝器。
这东西用来对付光溜溜的板甲，一砸一个坑，被砸的就是内伤。
相比起来晨星锤的锤头就狰狞许多，全都是钉刺。
那东西国内称之为狼牙锤，还有狼牙棒这样的变种。
可就算是这样的近战肉搏兵器，摆明了开罐头用的，重量也其实只有两三公斤。
大多数时候，战场上的猛士都是用攻速换攻击力。
超重型的兵器是无可匹敌不假，可你这平a出去明显杀伤力溢出了。
大家都是忙着砍人，谁有空给你蓄力开大啊
真正的猛将，用轻一点的兵器一样能开无双。
武林没有这样的烦恼，更何况羡鱼仙子是真的天生神力。
四节古铜色的棍子，在灯光下带起乌金样光泽，显露出上面的雕琢。
能够把棍子做到这么重而且还要足够硬，老唐猜测这玩意儿的材质也很有问题。
“纯钨？还是钨钢？难怪做成重兵器，这玩意儿保硬不保韧度啊……”
“什么？”
“不，没什么。”
老唐摇了摇头，摒弃自己理工男的思维。
人家跟你说神兵利器无坚不摧，你说人家兵器热处理工艺不过关，那是你有问题。
他坐直了身子，准备见识一下羡鱼仙子的武艺。
虽然某种意义上，武艺在这种人的手里，已经是次要的了。
一百多斤的棍子人家能够单手拿起来，呼呼呼转两圈像是比划一根普通的白蜡杆。
这需要什么武艺？这砸下来怎么挡？
就连和玛大师，比划了一下手里的降魔铲之后，都又放回去换了一柄铁杆的。
之前那玩意儿木头柄的，对面一棍子砸下来，挡得住才有鬼了……
『哗啦啦——』
降魔铲上面的铁环抖动，和玛大师先给大家表演了一套降魔杖法。
大家齐声叫好，甚至显出几分敬畏来。
不得不说和玛大师还是有点本事的，卖相也威慑力十足。
两米的身高，筋肉瓦光锃亮，降魔铲在他手里也是轻飘飘灵巧十足。
这样的人，难怪从密宗跳禅宗，禅宗死保他——这是护教法王啊！
进而大家目光转向羡鱼仙子，仙子您不跳一段？
羡鱼仙子的回答是沉默，她默默地看完对面的表演，问了一句——
“好了？”
“……好了。”
既然好了，那就开始吧！
『呜———』
一声堪称凄厉的破风声被带起！
羡鱼仙子在原地转了个身，长棍挥舞，几乎是甩开一蓬乌光！
『铛————————』
巨大的撞击声响起来，不少小萌新下意识的捂住了耳朵。
老唐也只觉得一阵牙酸，这声音听着太刺耳了！
和玛大师被兜头一棍直接砸得连退三步，手臂都在微微抖。
而与之相对应的，则是那柄降魔铲正在发出持续不断地颤鸣，如同音叉一般。
一棍！
就这么一棍下来，换个人怕是就死了！
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谁也没见识过这么刚猛凌厉的轰击，这可比之前拳脚交加要劲爆太多。
之前龙虎天师张如荼和永辉禅师对拳，双方交手的时候只是隐约可以看到薄薄的气浪炸开。
可是现在羡鱼仙子挥舞八极六合棍，一棍接着一棍如同大河奔流，铛铛铛的打铁声不绝于耳。
肉眼可见的火星迸射，力道沉重到哪怕不看兵器，只看动作就能感受出来。
什么是重？
你说一个东西很重，你就不能只说它很重。
你要说肌肉颤抖，脉络贲起，脸色涨红，脖子都涨筋了，对方却依旧巍然不动。
羡鱼仙子不用枪，恐怕不只是因为她用枪太厉害。
而是因为一旦用枪，那就没得打了……
艾丽娅看得分明，有好几次，其实和玛大师都已经失了阻挡，空门大开。
这长棍要是再加一个好枪头，只消轻轻顺势一推，就算是铁板都要被当场洞穿。
八极六合枪？好霸道的枪！
羡鱼仙子留了手，可和玛大师还是被这一轮猛攻打得几乎是只有招架之力。
华藏金顶的方丈已经在抖手吃药了……
和玛大师卸力之下，脚底的青石砖就没有哪怕半块还能完好的。
呼啸的棍影，迸射的火星，金铁交击的颤鸣，炸裂的地面和腾起的烟尘。
一时之间，明明本该是地形平整的擂台圈子，竟如同车祸现场一样尘雾四散。
和玛大师好艰难挡住了这一轮的最后一棍，那乌金长棍擦着降魔铲的铁柄掠过，斜斜向下。
和玛大师迫不得已撒开手，不敢触碰棍子。
这谁敢用血肉之躯去碰？被擦到哪怕一下，也是筋断骨折！
他是会金钟罩，甚至精通之后，看什么都像是钉子，自己就是锤子。
可是现在碰到液压寄了
一溜火星顺着铁柄砸落，只听见『咚——』的一声脆响，乌金长棍直接嵌入地下。
这次的青石砖反倒是没有炸开，而像是被敲碎的酥饼一样，单单陷进去一条棍痕模样。
这凝实的发力，让眼力最好的那批宗师一个个只觉得后背生凉，天灵盖发麻。
这是人能够挡得住的？？
这打下来，就算是一头大象，也得当场倒毙吧？
和玛大师也喉咙滚了下，目露惊色。
他提起降魔铲，却发现提了个空。
低头一瞧，镔铁铸造的降魔铲，已然被打断了头。
那月牙模样的一段铲头跌落在地上，镔铁的接口只剩下一截断茬。
“……”
他这下眼神就不是惊色那么简单了，而是惊悚。
羡鱼仙子则是缓慢站直身子，甩了一圈棍花，拧了拧脖子。
“舒坦了……好久没活动，感觉都生锈了。”
十万斤力道做不到破碎虚空。
但是一百斤的棍子，是真的可以打得对手肝胆俱裂的。
和玛大师到底是见过大场面，这都能稳住。
他念了声阿弥陀佛，把手里的降魔铲扔出场外，示意换兵器。
大家这个时候，才看清这玩意儿已经彻底没办法用了。
或许是之前打造的时候有下功夫，它本身韧性十足，倒也没有断裂。
只是弯弯扭扭，像是被反复捶打的传动曲轴，而不像是什么趁手的兵器。
那棍痕印在上面，比章丘铁锅的招牌都要明显许多，何等可怖。
“大师要换兵器？随意——”
羡鱼仙子不追击，又不是有仇，表演赛而已。
说句不好听的，她甚至都没有彻底进入状态。
老唐一拍大腿，疼——同时也心惊——这就是江湖的顶尖高手？
这样的人物要真的是发癫大开杀戒，四米长的八极六合枪抖出来，在场的人恐怕谁也挡不住。
这下子，他算是对当初自己老父亲千叮咛万嘱咐又提了个心眼。
当年他老父亲提醒他，绝对不要和江湖人结死仇。
别以为时代变了，人就变了——有时候时代变了，人家一样是时代的弄潮儿。
“你觉得她和之前那个扫地僧，谁更厉害？”
老唐微微偏头，压低声音：“我怎么感觉这位厉害多了……”
小心心想了想：“应该伯仲之间，羡鱼仙子更强一点，但是奈何不了对方。”
“为什么？”老唐觉得羡鱼仙子的攻击力起码有五千，扫地僧也就三千。
“武功是有偏向的，刚猛有余，就会轻灵不足，唯快不破，就没办法攻坚克难。”
天台宗国清寺的那个扫地僧，有一手无相劫指的本事。
这在冷兵器时代，就跟随身带着枪没区别，哪怕是在现在也是很可怕的存在。
但是他大概率没办法破防羡鱼仙子，顶多也就和她放风筝。
羡鱼仙子也不可能提着两百斤的大枪去追杀他，明显追不上。
所以最后的结果，大概率是谁也奈何不了谁，扫地僧逃遁了事。
就算是和玛大师，这次也是吃了擂台赛的亏。
要不然谁愿意和这种力能扛鼎的存在硬碰硬啊！
小心心想到这里，不免多看几眼这些平静的牛鼻……咳，这些道长、真人们。
还是不要和他们起冲突比较好。
武力高不高是一回事儿，但是很显然他们脑子要更好使一点。
如今真要是佛门和道门起冲突，怎么看都是道长们略施小计，就把对手给拿捏了。
一想起这个擂台赛最开始是那位龙虎天师接着送礼的名义提出来的，小心心就不免缩脖子。
下次去龙虎山挑战的时候，还是要礼貌点。
那位天师不仅腹黑，而且还心眼小。
面子上送一份礼，里子就把整个峨眉八大寺都装锅里炖了。
就这人家还得念她的好，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够反应过来被算计了。
当然啦，更大的可能是知道被算计也生不起气，某种意义上这也算是阳谋了。
和玛大师换了一把兵器，这次没有拿长兵器，反而拿了一把鞭。
这下羡鱼仙子算是来了兴趣，眼睛都微微亮起来，挑棍提起，做了个持枪上守的动作。
两人再度战至一团，依旧是火光四射。
但是这次和玛大师避开锋芒，稍有还击。
羡鱼仙子持棍作枪招架，游刃有余，却也不好压迫突刺。
老唐有点看不懂了：“怎么一下子就成这样了？”
“十八般武艺，各有克制，以柔克刚很正常。”
就像是之前说扫地僧和羡鱼仙子之间放风筝这事儿，没有人是全能的。
要真有一个存在，速度又快力量又强反应速度还迅捷无比，那他就不是人，是超人。
唯一的弱点就是没有弱点——或者没有爹妈——但确实是超人。
“鞭子是十八般兵器我知道，可是你确定这是鞭法？我看着这像是甩毛巾……”
正常人理解的鞭法，是如同抽陀螺。
扯下铜扣皮带，狠狠地把臭小子抽成陀螺
但是和玛大师的用法，就如同老唐所说的甩毛巾，抖手甩出去然后拉回。
虽然铁鞭末梢确实是击打到了长棍，甚至两两相交都擦出了火星。
可是比起之前硬碰硬的打法，就实在是显得有点……娘？
“十八般兵器对照十八般武艺，其内容在各个时期有所不同，这是袈裟功的变种。”
“啊？”
“原本的兵器不是鞭子，这就是用外套袈裟做鞭，所以你看着像是甩毛巾。”
“……这么神妙？”
“与其说是神妙，不如说是凶险，古武本质上就是杀人技，用一切手段。”
就如同七十二绝技里面的散花掌和握石掌。
官方记载一个是掌风散花，一个是握石成粉，力道无穷。
可事实上，散花掌是撒辣椒面儿，握石掌是飞石灰。
当然啦，这事儿高僧们是不会承认的，就像是醉八仙棍法一样。
高僧怎么能喝酒呢？但就是有醉八仙棍法，别问，问就是似醉非醉，如醉。
所以江湖还是要多交流，不然很多东西就会失传变味，最后泯然众人，变得平平无奇。
最简单的就是鞭法，十八般兵器现在很多配套武艺，拿出来就跟杂耍一样。
十八般兵器的说法，最开始是在元曲里面叫出来的，那个时候的内容也和现在不一样。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戈、镋、棍、槊、棒、矛、耙。
但是很显然，这更像是为了凑数的九长九短。就像是为了便于记忆的叫法：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镋棍槊棒，鞭锏锤抓，拐子流星。
真要是古代算兵器，弓箭藤牌之类的才是实用向的。
谁用耙子打人啊，又不是猪八戒……
但是毫无疑问的是，不管十八般兵器怎么变，刀、枪、棍、剑这四门正兵是不会变的。
月棍年刀一辈子的枪，这个说法出自老舍先生的《断魂枪》。
“羡鱼仙子认真了。”
“怎么说？”
“枪法越来越明显了……嘶！好稳的腰！”
“细节细节——我看腰我也……啊，腰确实好看……不是，我是说这枪真细啊。”
羡鱼仙子一记拧身枪，腰身扭得那叫一个夸张。
真不知道这力道是哪里来的，这种动作能够把一百多斤的钨钢棍子如臂使指？
“棍法没有太多复杂的东西，学会发力，学会不同攻击距离的变化，能知道怎么躲闪格挡，知道怎么抓住攻击时机，这就差不多了。”
“这叫差不多？”老唐觉得这已经很高手了好吧！
“遭遇突发状况的时候，实在想不起来机巧变化，那就一条长棍抡开，等闲三五个人近不得身。”
“……这还差不多。”
这个会，老唐说自己还会乱披风锤法呢，瞎鸡掰抡就完事儿了。
戚继光兵书里，就有专门速成的大棒，进阶配套狼宪使用。
主要用法就是把对方骑兵从马上怼下来，然后使劲砸。
不管对方有没有盔甲，大力出奇迹使劲砸就是了。
猴子都会的招式，大力到十万八千斤的棍子，那就是破碎虚空的孙大圣。
“但是枪法不一样，拦、挑、拿、扎，全都是技巧，是真要命的东西。”
“所以羡鱼仙子这是要用枪法？”
“棍法很难破鞭法，不够变化，但是枪法可以。”
“也没枪头啊！”
“没枪头也能当枪用，不过我实在是不敢想象整把大枪组装起来，对手怎么办……”
小心心越看越心惊，小脸儿都白了。
她在算如果是自己，对上这种高手能撑多久。
答案是走不过二十招——自己一套游龙步没走完，对方就把自己戳个透心凉了。
由此可见，安姨是真的脾气好，当初在停车场只是把小丫头打脱臼。
真要是尽全力，小心心估计是被盖白布出来的。
死因是在限高的停车场里，被泥头车给撞了……
场内的羡鱼仙子越打越开心，很显然和玛大师是一个顶好的靶子。
“哈哈哈——大和尚！我不占你便宜——我上个枪头，让你三招！”
说罢她旋身避开对方的鞭稍，微微侧头任由那绞了钢丝的铁鞭从脸颊一侧掠过。
大家甚至能够看得到那飞起来的发丝被这么一下直接炸断的细节！
周遭的大灯打下来，那纷纷扬扬撒开的几缕发丝如此显眼。
但是羡鱼仙子却连眼帘都没有多抬一下，也没有叫暂停。
而是长棍一挑行李箱里的物件儿，挑出来一截儿臂粗长，封着牛皮枪套的枪头。
枪头在半空旋转着，她反手以苏秦背剑的姿势，左手提棍，将长棍末端自后向上一举。
「咔嚓————」
一声清脆的机拓声响起，原本两米的棍子，如今变成了一柄两米三的长枪。
大枪在手，这次羡鱼仙子就是最为典型的持枪站姿了，气势陡然一变。
但是同时变了脸色的，不止和玛大师一个，其他旁观者也齐齐暗自心中一惊。
在场的人，哪怕是钻研拳脚的张如荼，也不可能说没练过其他兵器。
真正的长枪的枪头，不是电视剧电影那样的道具。
大多数时候，长枪的枪头都是很小的。
甚至可以说是大枪越长，长枪的枪头就越小才对。
原因很简单也很科学——长枪只要握后半部的时候，就是一个巨大的费力杠杆。
枪头越重，整把长枪就越难使用。
枪杆会被压弯，枪头也不好控制。
重枪头配套的大多是短杆，一般都是依靠加重来增加刺出的惯性力道，达到破甲效果。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骑枪，骑枪大多握中间，而不是握后半部分。
所以江湖高手很少有用短枪的——高手切磋比谁的马更快是吧？又不是斗气化马。
羡鱼仙子的存在，就是把诸多冷兵器兵法家的认知扔到地上来踩。
《纪效新书》里面提醒过：凡长枪，锋要轻利，重不过四两，杆要稍轻，腰硬根粗。
很显然，头软是为了机变，腰硬是为了持正，跟粗是为了发力。
而到了羡鱼仙子手里：咩啊……
这枪能抖起来吗？这是大家最关心的点。
事实证明真的能抖起来，但并不是枪身，而是以强横的力道握着枪尾，硬生生‘搅’起来的。
和玛大师仓促之间只来得及甩开鞭子，左支右绌之下仓惶后退，甚至半只脚都踩到了擂台线上。
“第一招！”
羡鱼仙子主动退后，朗声喊道。
老唐张了张嘴：“这……不是站着不动，让别人打三下？”
让三招的意思，原来是这样的吗？
我本来可以一招戳死你，现在我三招之后再算你输？
“唐总，你武侠小说看太多了啦，正常人不会傻到站着让人打的，毕竟脑子没有问题。”
小心心用怜悯的眼神看着老唐，所谓让三招，就是留手三招。
你要是有本事在我留手的时候反击甚至破招赢我，那我是认的。
至于说站着不动让人打——傻子都能赢，怎么不说五子棋让四个子呢？
和玛大师甩开鞭子扯过来一把单刀，这一手功夫也俊得不行。
但是单刀破枪实在是奢望，羡鱼仙子的枪法比起抡起来乱砸的棍法来说，精妙了不知道多少。
“第二招！”
和玛大师眼眸闪过一抹血气上涌的红光，满是血丝赤红模样。
大吼出声，这个怒目金刚一样的人猛然前压，合臂架开大枪，就要近身。
羡鱼仙子退了半步，但是枪回来得更快。
她只是手腕一动，百多斤的大枪如同游鱼，从左边身侧退回来，枪尾擦出火星，又从右边钻出。
「啪——————」
和玛大师双手夹住至今未拆开的枪套，大枪却已经指向了他的喉咙。
羡鱼仙子微微一笑：“大师，到此为止吧。”
“那可未必——”
和玛大师爆喝一声，居然再度前压，一副不惧刀枪的模样。
羡鱼仙子脸色一变，不知道对方是上头了还是有依仗。
她双手一拧，被夹在掌中如同空手入白刃的枪头炸开来，露出雪白色的锋刃。
佛门的人脸色一变——开了锋的大枪？！
可是这么一拧，就连牛皮也轻易割破的枪头，居然如入泥沼。
哪怕枪尖被抵在了喉咙，可和玛大师却只是面色涨红，大枪更是被双手握紧了不得寸进。
就在羡鱼仙子觉得对方耍赖的时候，猛然抬头只看到和玛大师那近乎狰狞的吸气吐纳——
糟了！！
『吼————————』
一声前所未有的爆喝，如同在耳边按响了超级大号的汽笛。
就连离得近的人，都没想到会有人嗓音能雄浑大到如此地步，只叫人脑中嗡鸣，头昏眼花。
小心心惊呼出声：“降龙伏象功？！”
张如荼眼眸猛地睁开，胭脂虎目精光大作：“这不是金钟罩，这是金刚不坏体，真有人练成了啊……”
降龙伏象功的特殊吐纳方式，是佛门狮子吼的前置功法。
而能够用喉咙顶着枪口，双手硬抓刀锋的，也并非是金钟罩，而是更进一步的金刚不坏体。
可以说羡鱼仙子这次，直接把和玛大师压箱底的本事都逼出来了。
估计就连佛门自己也不知道和玛大师有这个本事——他们的表情比道门的人还惊讶。
宁老剑圣挑了挑眉，没想到这个傻大个还挺有急智。
当初在大岳紫霄宫，那个不可一世的后天大圆满，也是用差不多的方式制住了羡鱼仙子。
很显然，力量点满的天赋，让羡鱼仙子在内外兼修这方面懒了许多。
她宁可刷剧也懒得练功——练什么功？我已经天下无敌了！
可是再度遇到这种近距离轰头的冲击，羡鱼仙子就吃了大亏。
别人只是听到余波，她可是近距离被直接冲击，结果就是踉跄后退，就连大枪都差点握不住了。
沉重的大枪尾端抵在地砖上，羡鱼仙子甩了甩头，明显状况不太好。
而状况更不好的，是一口内气泄洪一样化作一声狮子吼的和玛大师。
他这一声喊，全身的力道都脱了，整个人软软地朝前倒去。
可他面前的是什么？
是那锋利无比的枪尖！
可偏生他力道用尽，羡鱼仙子双眼涣散神情一下恍惚，长枪还没收回。
这要是脱力倒下去，没有一口内气挺着，两米多高二百多斤，不得给直接来个撞枪自杀？
这次比斗明显是羡鱼仙子赢了，和玛大师为了争这一口气才这么结束。
他是为了输得不那么难看，绝对不是想要把自己也弄得没气了。
更别说好端端的，大家都可以坐下来喝茶了，别见血啊！
『阿弥陀佛——』
扫地僧两仪法师念了声，飞身进去，挑起手里的棍子，点向羡鱼仙子的枪头。
他这次没弄个石头什么的，是怕打不动那尾端撑着地、依旧稳如泰山的大枪。
即便是失神倒退，羡鱼仙子的站架也是稳稳当当的，这就是功夫底子。
本想要帮忙的老剑圣和张如荼都停下了脚步，而艾丽娅也重新坐实了身子。
可不曾想羡鱼仙子这种武人，下意识地肌肉反应本能，比有心控制还极端。
她这才从恍惚之中清醒过来，然后抬头一看，怎么还有帮手的？
耍赖是吧！还阿弥陀佛——无量天尊！！
头昏脑涨的她看也不看来的是谁，反手一枪扫过去。
“聒噪————”
但是扫出去那一瞬间，她就后悔了。
完了！没收力！
我在切磋啊！我做了什么？！
和玛大师脱力倒下，终究还是避开了枪尖，整个人摔倒在地上软成一团。
但是扫地僧却以比来时更快的姿势，整个人倒飞出去……
他手上的棍子已经拦腰断开，整个断成了飞溅的木屑一般。
可就如同羡鱼仙子也有肌肉反应一样，两仪法师也有差不多的下意识反应。
在倒飞出去的同时，他也几乎是下意识地把手里的一截木棍抖手射出，电射向羡鱼仙子的手腕。
他只是担心自己拦不住这位，先把她那天下无敌的兵器脱手。
下一秒，场面乱得简直没法看——
倒飞出去的扫地僧凌空喷出一蓬鲜血，道门和佛门今天晚上终究还是没能不见血。
昏昏沉沉的羡鱼仙子发力收力太过仓促，再加上手腕被飞射而来的木茬扎中。
那东西跟弩箭一样可怕，就算是羡鱼仙子也一时没能完全格挡开。
结果就是手腕麻筋一错，单手握持挥舞的大枪竟然脱手甩出……
大家眼睁睁地看着那柄沉重的古铜大枪，像是床弩一样呼啸投中旁边的巨大雕像上。
去过峨眉金顶的游客估计都有印象，华藏金顶上有一个十方普贤菩萨圣像。
通高48米，占地1256平方米，总体重约600吨，在金顶哪里都能看到这么一个大雕塑。
须弥座上立六牙吉象，大象背上第一层为普贤菩萨的四头像和两面身。
圣像内为484平方米的佛中殿，供奉阿弥陀佛铜像，四周绕汉白玉雕佛像。
大枪当然不至于说脱手甩出，就能把整个六百吨的雕像掀翻，没那么可怕。
而且那玩意儿铜的打不坏——但是它打在了十方普贤菩萨手持的如意上！
那有三人高的如意，只是就这么放在菩萨像的手心里拖着，姿势轻盈。
就像是模型替换手然后配上光线枪，可以说是整个菩萨像唯一不是一体存在的东西。
大枪叮铃哐当顺着雕像往下掉落，一路滚到了大家的面前。
可是观众席的大家，却顾不得看这传说级别的兵器。
他们尽数抬头，眼睁睁地看着那足有三人高、合抱粗的铜如意被打得错位。
而后晃悠了两下，最终摇晃着轰然滚落……
“卧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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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实际上，从头猛到尾的，还是那么几个。
自从明月天涯飞升之后，总有人提起当年那位后天大圆满，都说自己是惜败。
可事实是有资格说自己惜败的，也就一个石羡鱼。
两百斤的重兵器——哪怕在冷兵器时代，人均猛男的战场里，是什么概念？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如墙而进！人马俱碎！
实战的德国双手剑，也就是中世纪最著名的、最笨重的大剑，也就4.4公斤。
这东西之所以是双手剑，就是因为太过巨大笨重，单手没办法挥舞自如。
有人说那是剑，我还有李元霸呢，八百斤擂鼓瓮金锤。
事实上锤子还不如双手大剑重呢……
同样作为重兵器序列，锤子其实相对还蛮轻巧的。
比如说页锤或者晨星锤，专司破甲。
页锤的锤头钝端，由不开锋的多棱锤叶组成，一般有六到八片棱角锤叶。
但是因为没有真正的刀刃，所以算钝器。
这东西用来对付光溜溜的板甲，一砸一个坑，被砸的就是内伤。
相比起来晨星锤的锤头就狰狞许多，全都是钉刺。
那东西国内称之为狼牙锤，还有狼牙棒这样的变种。
可就算是这样的近战肉搏兵器，摆明了开罐头用的，重量也其实只有两三公斤。
大多数时候，战场上的猛士都是用攻速换攻击力。
超重型的兵器是无可匹敌不假，可你这平a出去明显杀伤力溢出了。
大家都是忙着砍人，谁有空给你蓄力开大啊
真正的猛将，用轻一点的兵器一样能开无双。
武林没有这样的烦恼，更何况羡鱼仙子是真的天生神力。
四节古铜色的棍子，在灯光下带起乌金样光泽，显露出上面的雕琢。
能够把棍子做到这么重而且还要足够硬，老唐猜测这玩意儿的材质也很有问题。
“纯钨？还是钨钢？难怪做成重兵器，这玩意儿保硬不保韧度啊……”
“什么？”
“不，没什么。”
老唐摇了摇头，摒弃自己理工男的思维。
人家跟你说神兵利器无坚不摧，你说人家兵器热处理工艺不过关，那是你有问题。
他坐直了身子，准备见识一下羡鱼仙子的武艺。
虽然某种意义上，武艺在这种人的手里，已经是次要的了。
一百多斤的棍子人家能够单手拿起来，呼呼呼转两圈像是比划一根普通的白蜡杆。
这需要什么武艺？这砸下来怎么挡？
就连和玛大师，比划了一下手里的降魔铲之后，都又放回去换了一柄铁杆的。
之前那玩意儿木头柄的，对面一棍子砸下来，挡得住才有鬼了……
『哗啦啦——』
降魔铲上面的铁环抖动，和玛大师先给大家表演了一套降魔杖法。
大家齐声叫好，甚至显出几分敬畏来。
不得不说和玛大师还是有点本事的，卖相也威慑力十足。
两米的身高，筋肉瓦光锃亮，降魔铲在他手里也是轻飘飘灵巧十足。
这样的人，难怪从密宗跳禅宗，禅宗死保他——这是护教法王啊！
进而大家目光转向羡鱼仙子，仙子您不跳一段？
羡鱼仙子的回答是沉默，她默默地看完对面的表演，问了一句——
“好了？”
“……好了。”
既然好了，那就开始吧！
『呜———』
一声堪称凄厉的破风声被带起！
羡鱼仙子在原地转了个身，长棍挥舞，几乎是甩开一蓬乌光！
『铛————————』
巨大的撞击声响起来，不少小萌新下意识的捂住了耳朵。
老唐也只觉得一阵牙酸，这声音听着太刺耳了！
和玛大师被兜头一棍直接砸得连退三步，手臂都在微微抖。
而与之相对应的，则是那柄降魔铲正在发出持续不断地颤鸣，如同音叉一般。
一棍！
就这么一棍下来，换个人怕是就死了！
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谁也没见识过这么刚猛凌厉的轰击，这可比之前拳脚交加要劲爆太多。
之前龙虎天师张如荼和永辉禅师对拳，双方交手的时候只是隐约可以看到薄薄的气浪炸开。
可是现在羡鱼仙子挥舞八极六合棍，一棍接着一棍如同大河奔流，铛铛铛的打铁声不绝于耳。
肉眼可见的火星迸射，力道沉重到哪怕不看兵器，只看动作就能感受出来。
什么是重？
你说一个东西很重，你就不能只说它很重。
你要说肌肉颤抖，脉络贲起，脸色涨红，脖子都涨筋了，对方却依旧巍然不动。
羡鱼仙子不用枪，恐怕不只是因为她用枪太厉害。
而是因为一旦用枪，那就没得打了……
艾丽娅看得分明，有好几次，其实和玛大师都已经失了阻挡，空门大开。
这长棍要是再加一个好枪头，只消轻轻顺势一推，就算是铁板都要被当场洞穿。
八极六合枪？好霸道的枪！
羡鱼仙子留了手，可和玛大师还是被这一轮猛攻打得几乎是只有招架之力。
华藏金顶的方丈已经在抖手吃药了……
和玛大师卸力之下，脚底的青石砖就没有哪怕半块还能完好的。
呼啸的棍影，迸射的火星，金铁交击的颤鸣，炸裂的地面和腾起的烟尘。
一时之间，明明本该是地形平整的擂台圈子，竟如同车祸现场一样尘雾四散。
和玛大师好艰难挡住了这一轮的最后一棍，那乌金长棍擦着降魔铲的铁柄掠过，斜斜向下。
和玛大师迫不得已撒开手，不敢触碰棍子。
这谁敢用血肉之躯去碰？被擦到哪怕一下，也是筋断骨折！
他是会金钟罩，甚至精通之后，看什么都像是钉子，自己就是锤子。
可是现在碰到液压寄了
一溜火星顺着铁柄砸落，只听见『咚——』的一声脆响，乌金长棍直接嵌入地下。
这次的青石砖反倒是没有炸开，而像是被敲碎的酥饼一样，单单陷进去一条棍痕模样。
这凝实的发力，让眼力最好的那批宗师一个个只觉得后背生凉，天灵盖发麻。
这是人能够挡得住的？？
这打下来，就算是一头大象，也得当场倒毙吧？
和玛大师也喉咙滚了下，目露惊色。
他提起降魔铲，却发现提了个空。
低头一瞧，镔铁铸造的降魔铲，已然被打断了头。
那月牙模样的一段铲头跌落在地上，镔铁的接口只剩下一截断茬。
“……”
他这下眼神就不是惊色那么简单了，而是惊悚。
羡鱼仙子则是缓慢站直身子，甩了一圈棍花，拧了拧脖子。
“舒坦了……好久没活动，感觉都生锈了。”
十万斤力道做不到破碎虚空。
但是一百斤的棍子，是真的可以打得对手肝胆俱裂的。
和玛大师到底是见过大场面，这都能稳住。
他念了声阿弥陀佛，把手里的降魔铲扔出场外，示意换兵器。
大家这个时候，才看清这玩意儿已经彻底没办法用了。
或许是之前打造的时候有下功夫，它本身韧性十足，倒也没有断裂。
只是弯弯扭扭，像是被反复捶打的传动曲轴，而不像是什么趁手的兵器。
那棍痕印在上面，比章丘铁锅的招牌都要明显许多，何等可怖。
“大师要换兵器？随意——”
羡鱼仙子不追击，又不是有仇，表演赛而已。
说句不好听的，她甚至都没有彻底进入状态。
老唐一拍大腿，疼——同时也心惊——这就是江湖的顶尖高手？
这样的人物要真的是发癫大开杀戒，四米长的八极六合枪抖出来，在场的人恐怕谁也挡不住。
这下子，他算是对当初自己老父亲千叮咛万嘱咐又提了个心眼。
当年他老父亲提醒他，绝对不要和江湖人结死仇。
别以为时代变了，人就变了——有时候时代变了，人家一样是时代的弄潮儿。
“你觉得她和之前那个扫地僧，谁更厉害？”
老唐微微偏头，压低声音：“我怎么感觉这位厉害多了……”
小心心想了想：“应该伯仲之间，羡鱼仙子更强一点，但是奈何不了对方。”
“为什么？”老唐觉得羡鱼仙子的攻击力起码有五千，扫地僧也就三千。
“武功是有偏向的，刚猛有余，就会轻灵不足，唯快不破，就没办法攻坚克难。”
天台宗国清寺的那个扫地僧，有一手无相劫指的本事。
这在冷兵器时代，就跟随身带着枪没区别，哪怕是在现在也是很可怕的存在。
但是他大概率没办法破防羡鱼仙子，顶多也就和她放风筝。
羡鱼仙子也不可能提着两百斤的大枪去追杀他，明显追不上。
所以最后的结果，大概率是谁也奈何不了谁，扫地僧逃遁了事。
就算是和玛大师，这次也是吃了擂台赛的亏。
要不然谁愿意和这种力能扛鼎的存在硬碰硬啊！
小心心想到这里，不免多看几眼这些平静的牛鼻……咳，这些道长、真人们。
还是不要和他们起冲突比较好。
武力高不高是一回事儿，但是很显然他们脑子要更好使一点。
如今真要是佛门和道门起冲突，怎么看都是道长们略施小计，就把对手给拿捏了。
一想起这个擂台赛最开始是那位龙虎天师接着送礼的名义提出来的，小心心就不免缩脖子。
下次去龙虎山挑战的时候，还是要礼貌点。
那位天师不仅腹黑，而且还心眼小。
面子上送一份礼，里子就把整个峨眉八大寺都装锅里炖了。
就这人家还得念她的好，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够反应过来被算计了。
当然啦，更大的可能是知道被算计也生不起气，某种意义上这也算是阳谋了。
和玛大师换了一把兵器，这次没有拿长兵器，反而拿了一把鞭。
这下羡鱼仙子算是来了兴趣，眼睛都微微亮起来，挑棍提起，做了个持枪上守的动作。
两人再度战至一团，依旧是火光四射。
但是这次和玛大师避开锋芒，稍有还击。
羡鱼仙子持棍作枪招架，游刃有余，却也不好压迫突刺。
老唐有点看不懂了：“怎么一下子就成这样了？”
“十八般武艺，各有克制，以柔克刚很正常。”
就像是之前说扫地僧和羡鱼仙子之间放风筝这事儿，没有人是全能的。
要真有一个存在，速度又快力量又强反应速度还迅捷无比，那他就不是人，是超人。
唯一的弱点就是没有弱点——或者没有爹妈——但确实是超人。
“鞭子是十八般兵器我知道，可是你确定这是鞭法？我看着这像是甩毛巾……”
正常人理解的鞭法，是如同抽陀螺。
扯下铜扣皮带，狠狠地把臭小子抽成陀螺
但是和玛大师的用法，就如同老唐所说的甩毛巾，抖手甩出去然后拉回。
虽然铁鞭末梢确实是击打到了长棍，甚至两两相交都擦出了火星。
可是比起之前硬碰硬的打法，就实在是显得有点……娘？
“十八般兵器对照十八般武艺，其内容在各个时期有所不同，这是袈裟功的变种。”
“啊？”
“原本的兵器不是鞭子，这就是用外套袈裟做鞭，所以你看着像是甩毛巾。”
“……这么神妙？”
“与其说是神妙，不如说是凶险，古武本质上就是杀人技，用一切手段。”
就如同七十二绝技里面的散花掌和握石掌。
官方记载一个是掌风散花，一个是握石成粉，力道无穷。
可事实上，散花掌是撒辣椒面儿，握石掌是飞石灰。
当然啦，这事儿高僧们是不会承认的，就像是醉八仙棍法一样。
高僧怎么能喝酒呢？但就是有醉八仙棍法，别问，问就是似醉非醉，如醉。
所以江湖还是要多交流，不然很多东西就会失传变味，最后泯然众人，变得平平无奇。
最简单的就是鞭法，十八般兵器现在很多配套武艺，拿出来就跟杂耍一样。
十八般兵器的说法，最开始是在元曲里面叫出来的，那个时候的内容也和现在不一样。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戈、镋、棍、槊、棒、矛、耙。
但是很显然，这更像是为了凑数的九长九短。就像是为了便于记忆的叫法：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镋棍槊棒，鞭锏锤抓，拐子流星。
真要是古代算兵器，弓箭藤牌之类的才是实用向的。
谁用耙子打人啊，又不是猪八戒……
但是毫无疑问的是，不管十八般兵器怎么变，刀、枪、棍、剑这四门正兵是不会变的。
月棍年刀一辈子的枪，这个说法出自老舍先生的《断魂枪》。
“羡鱼仙子认真了。”
“怎么说？”
“枪法越来越明显了……嘶！好稳的腰！”
“细节细节——我看腰我也……啊，腰确实好看……不是，我是说这枪真细啊。”
羡鱼仙子一记拧身枪，腰身扭得那叫一个夸张。
真不知道这力道是哪里来的，这种动作能够把一百多斤的钨钢棍子如臂使指？
“棍法没有太多复杂的东西，学会发力，学会不同攻击距离的变化，能知道怎么躲闪格挡，知道怎么抓住攻击时机，这就差不多了。”
“这叫差不多？”老唐觉得这已经很高手了好吧！
“遭遇突发状况的时候，实在想不起来机巧变化，那就一条长棍抡开，等闲三五个人近不得身。”
“……这还差不多。”
这个会，老唐说自己还会乱披风锤法呢，瞎鸡掰抡就完事儿了。
戚继光兵书里，就有专门速成的大棒，进阶配套狼宪使用。
主要用法就是把对方骑兵从马上怼下来，然后使劲砸。
不管对方有没有盔甲，大力出奇迹使劲砸就是了。
猴子都会的招式，大力到十万八千斤的棍子，那就是破碎虚空的孙大圣。
“但是枪法不一样，拦、挑、拿、扎，全都是技巧，是真要命的东西。”
“所以羡鱼仙子这是要用枪法？”
“棍法很难破鞭法，不够变化，但是枪法可以。”
“也没枪头啊！”
“没枪头也能当枪用，不过我实在是不敢想象整把大枪组装起来，对手怎么办……”
小心心越看越心惊，小脸儿都白了。
她在算如果是自己，对上这种高手能撑多久。
答案是走不过二十招——自己一套游龙步没走完，对方就把自己戳个透心凉了。
由此可见，安姨是真的脾气好，当初在停车场只是把小丫头打脱臼。
真要是尽全力，小心心估计是被盖白布出来的。
死因是在限高的停车场里，被泥头车给撞了……
场内的羡鱼仙子越打越开心，很显然和玛大师是一个顶好的靶子。
“哈哈哈——大和尚！我不占你便宜——我上个枪头，让你三招！”
说罢她旋身避开对方的鞭稍，微微侧头任由那绞了钢丝的铁鞭从脸颊一侧掠过。
大家甚至能够看得到那飞起来的发丝被这么一下直接炸断的细节！
周遭的大灯打下来，那纷纷扬扬撒开的几缕发丝如此显眼。
但是羡鱼仙子却连眼帘都没有多抬一下，也没有叫暂停。
而是长棍一挑行李箱里的物件儿，挑出来一截儿臂粗长，封着牛皮枪套的枪头。
枪头在半空旋转着，她反手以苏秦背剑的姿势，左手提棍，将长棍末端自后向上一举。
「咔嚓————」
一声清脆的机拓声响起，原本两米的棍子，如今变成了一柄两米三的长枪。
大枪在手，这次羡鱼仙子就是最为典型的持枪站姿了，气势陡然一变。
但是同时变了脸色的，不止和玛大师一个，其他旁观者也齐齐暗自心中一惊。
在场的人，哪怕是钻研拳脚的张如荼，也不可能说没练过其他兵器。
真正的长枪的枪头，不是电视剧电影那样的道具。
大多数时候，长枪的枪头都是很小的。
甚至可以说是大枪越长，长枪的枪头就越小才对。
原因很简单也很科学——长枪只要握后半部的时候，就是一个巨大的费力杠杆。
枪头越重，整把长枪就越难使用。
枪杆会被压弯，枪头也不好控制。
重枪头配套的大多是短杆，一般都是依靠加重来增加刺出的惯性力道，达到破甲效果。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骑枪，骑枪大多握中间，而不是握后半部分。
所以江湖高手很少有用短枪的——高手切磋比谁的马更快是吧？又不是斗气化马。
羡鱼仙子的存在，就是把诸多冷兵器兵法家的认知扔到地上来踩。
《纪效新书》里面提醒过：凡长枪，锋要轻利，重不过四两，杆要稍轻，腰硬根粗。
很显然，头软是为了机变，腰硬是为了持正，跟粗是为了发力。
而到了羡鱼仙子手里：咩啊……
这枪能抖起来吗？这是大家最关心的点。
事实证明真的能抖起来，但并不是枪身，而是以强横的力道握着枪尾，硬生生‘搅’起来的。
和玛大师仓促之间只来得及甩开鞭子，左支右绌之下仓惶后退，甚至半只脚都踩到了擂台线上。
“第一招！”
羡鱼仙子主动退后，朗声喊道。
老唐张了张嘴：“这……不是站着不动，让别人打三下？”
让三招的意思，原来是这样的吗？
我本来可以一招戳死你，现在我三招之后再算你输？
“唐总，你武侠小说看太多了啦，正常人不会傻到站着让人打的，毕竟脑子没有问题。”
小心心用怜悯的眼神看着老唐，所谓让三招，就是留手三招。
你要是有本事在我留手的时候反击甚至破招赢我，那我是认的。
至于说站着不动让人打——傻子都能赢，怎么不说五子棋让四个子呢？
和玛大师甩开鞭子扯过来一把单刀，这一手功夫也俊得不行。
但是单刀破枪实在是奢望，羡鱼仙子的枪法比起抡起来乱砸的棍法来说，精妙了不知道多少。
“第二招！”
和玛大师眼眸闪过一抹血气上涌的红光，满是血丝赤红模样。
大吼出声，这个怒目金刚一样的人猛然前压，合臂架开大枪，就要近身。
羡鱼仙子退了半步，但是枪回来得更快。
她只是手腕一动，百多斤的大枪如同游鱼，从左边身侧退回来，枪尾擦出火星，又从右边钻出。
「啪——————」
和玛大师双手夹住至今未拆开的枪套，大枪却已经指向了他的喉咙。
羡鱼仙子微微一笑：“大师，到此为止吧。”
“那可未必——”
和玛大师爆喝一声，居然再度前压，一副不惧刀枪的模样。
羡鱼仙子脸色一变，不知道对方是上头了还是有依仗。
她双手一拧，被夹在掌中如同空手入白刃的枪头炸开来，露出雪白色的锋刃。
佛门的人脸色一变——开了锋的大枪？！
可是这么一拧，就连牛皮也轻易割破的枪头，居然如入泥沼。
哪怕枪尖被抵在了喉咙，可和玛大师却只是面色涨红，大枪更是被双手握紧了不得寸进。
就在羡鱼仙子觉得对方耍赖的时候，猛然抬头只看到和玛大师那近乎狰狞的吸气吐纳——
糟了！！
『吼————————』
一声前所未有的爆喝，如同在耳边按响了超级大号的汽笛。
就连离得近的人，都没想到会有人嗓音能雄浑大到如此地步，只叫人脑中嗡鸣，头昏眼花。
小心心惊呼出声：“降龙伏象功？！”
张如荼眼眸猛地睁开，胭脂虎目精光大作：“这不是金钟罩，这是金刚不坏体，真有人练成了啊……”
降龙伏象功的特殊吐纳方式，是佛门狮子吼的前置功法。
而能够用喉咙顶着枪口，双手硬抓刀锋的，也并非是金钟罩，而是更进一步的金刚不坏体。
可以说羡鱼仙子这次，直接把和玛大师压箱底的本事都逼出来了。
估计就连佛门自己也不知道和玛大师有这个本事——他们的表情比道门的人还惊讶。
宁老剑圣挑了挑眉，没想到这个傻大个还挺有急智。
当初在大岳紫霄宫，那个不可一世的后天大圆满，也是用差不多的方式制住了羡鱼仙子。
很显然，力量点满的天赋，让羡鱼仙子在内外兼修这方面懒了许多。
她宁可刷剧也懒得练功——练什么功？我已经天下无敌了！
可是再度遇到这种近距离轰头的冲击，羡鱼仙子就吃了大亏。
别人只是听到余波，她可是近距离被直接冲击，结果就是踉跄后退，就连大枪都差点握不住了。
沉重的大枪尾端抵在地砖上，羡鱼仙子甩了甩头，明显状况不太好。
而状况更不好的，是一口内气泄洪一样化作一声狮子吼的和玛大师。
他这一声喊，全身的力道都脱了，整个人软软地朝前倒去。
可他面前的是什么？
是那锋利无比的枪尖！
可偏生他力道用尽，羡鱼仙子双眼涣散神情一下恍惚，长枪还没收回。
这要是脱力倒下去，没有一口内气挺着，两米多高二百多斤，不得给直接来个撞枪自杀？
这次比斗明显是羡鱼仙子赢了，和玛大师为了争这一口气才这么结束。
他是为了输得不那么难看，绝对不是想要把自己也弄得没气了。
更别说好端端的，大家都可以坐下来喝茶了，别见血啊！
『阿弥陀佛——』
扫地僧两仪法师念了声，飞身进去，挑起手里的棍子，点向羡鱼仙子的枪头。
他这次没弄个石头什么的，是怕打不动那尾端撑着地、依旧稳如泰山的大枪。
即便是失神倒退，羡鱼仙子的站架也是稳稳当当的，这就是功夫底子。
本想要帮忙的老剑圣和张如荼都停下了脚步，而艾丽娅也重新坐实了身子。
可不曾想羡鱼仙子这种武人，下意识地肌肉反应本能，比有心控制还极端。
她这才从恍惚之中清醒过来，然后抬头一看，怎么还有帮手的？
耍赖是吧！还阿弥陀佛——无量天尊！！
头昏脑涨的她看也不看来的是谁，反手一枪扫过去。
“聒噪————”
但是扫出去那一瞬间，她就后悔了。
完了！没收力！
我在切磋啊！我做了什么？！
和玛大师脱力倒下，终究还是避开了枪尖，整个人摔倒在地上软成一团。
但是扫地僧却以比来时更快的姿势，整个人倒飞出去……
他手上的棍子已经拦腰断开，整个断成了飞溅的木屑一般。
可就如同羡鱼仙子也有肌肉反应一样，两仪法师也有差不多的下意识反应。
在倒飞出去的同时，他也几乎是下意识地把手里的一截木棍抖手射出，电射向羡鱼仙子的手腕。
他只是担心自己拦不住这位，先把她那天下无敌的兵器脱手。
下一秒，场面乱得简直没法看——
倒飞出去的扫地僧凌空喷出一蓬鲜血，道门和佛门今天晚上终究还是没能不见血。
昏昏沉沉的羡鱼仙子发力收力太过仓促，再加上手腕被飞射而来的木茬扎中。
那东西跟弩箭一样可怕，就算是羡鱼仙子也一时没能完全格挡开。
结果就是手腕麻筋一错，单手握持挥舞的大枪竟然脱手甩出……
大家眼睁睁地看着那柄沉重的古铜大枪，像是床弩一样呼啸投中旁边的巨大雕像上。
去过峨眉金顶的游客估计都有印象，华藏金顶上有一个十方普贤菩萨圣像。
通高48米，占地1256平方米，总体重约600吨，在金顶哪里都能看到这么一个大雕塑。
须弥座上立六牙吉象，大象背上第一层为普贤菩萨的四头像和两面身。
圣像内为484平方米的佛中殿，供奉阿弥陀佛铜像，四周绕汉白玉雕佛像。
大枪当然不至于说脱手甩出，就能把整个六百吨的雕像掀翻，没那么可怕。
而且那玩意儿铜的打不坏——但是它打在了十方普贤菩萨手持的如意上！
那有三人高的如意，只是就这么放在菩萨像的手心里拖着，姿势轻盈。
就像是模型替换手然后配上光线枪，可以说是整个菩萨像唯一不是一体存在的东西。
大枪叮铃哐当顺着雕像往下掉落，一路滚到了大家的面前。
可是观众席的大家，却顾不得看这传说级别的兵器。
他们尽数抬头，眼睁睁地看着那足有三人高、合抱粗的铜如意被打得错位。
而后晃悠了两下，最终摇晃着轰然滚落……
“卧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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